2006隨手札記

旱地拔蔥寓意/吳國正

旱地拔蔥其實只是一個小寓言小故事罷了，但故事中的涵義卻可給時下一般喜愛武術的同好們，做一個小小的反省與勉勵。現今社會對於武術愛好者，還是有其一定的比例人口，所以各個武術社團、組織、協會、研究會，還是相當多，即使不參加社團組織，而在家自我修練者，亦不在少數，但是在這多年來，我所接觸的一些武術愛好人士，及所教過的不少學生中，大家常常都會犯了一個同樣的通病，我稱之為「有心學習，無心練習」，我想每一個人對武術的喜愛及學習，可能都有其動機與因緣，有些可能是受了武俠小說、武俠電影所影響，可能把武術編織了一幅美麗的憧憬，常常想著只要得到一本葵花寶典，就可練就一身本事，或是一夜之間就可練成九陽神功，當然，我這只是做個比喻罷了，所以有此動機之人，往往與真正的傳統武術接觸後，他的失落感可能會較重，美麗的武俠世界可能也會不見了，原來現實的武術與想像中的世界竟然差了那麼多，另外，可能是對武術有著一份特別的執著，被武術的一種強大神秘感所吸引，而這種武術愛好者，可能較務實，也比較能靜下心來對武術做一個好好的練習與研究，因為他有了一份執著的心，所以後來的成就也就相對較高。當然也有許多人接觸武術是因為身體的需要，可能是身體哪方面不舒服，想藉由武術的運動方式來達到去病強身的目的。當然也有人只是純粹把它當成一種運動，因為選擇了這種運動，不僅可達到運動的效果，又可習得一技之長，又可得到防身健身的效果，倒也不錯。另外可能就是受媒體廣告的影響，或是隨著友人之介紹，而順便學學看的也不少。而至於我呢，可能就是從小耳濡目染，是受了家裡環境的因素，而就是所謂的家學吧。另外還有很多可能是父母對子女的一種期盼，希望小孩長大後不僅有強健的體魄，也有自衛的能力，而且也能給小孩從小有個身心平衡的發展而選擇了武術，所以現在幼兒武術教室推廣的也不錯。不過，今天的主題好像不是要探討大家學武的動機，當然學武的動機在因緣際會之下，還是有其他許多原因的，我們就不要再討論了。其實，前文寫了一堆，只是想說，大家對武術的「學習」情緒還是很高，但是學了之後有沒有下功夫再去認真練習，才是一個重點。

寫這篇旱地拔蔥的故事，倒不是因為最近蔥價飆漲，一斤漲到三百多元而觸發了我寫這篇文章的動機，而是實感時下太多愛武之人，花了太多時間去學，而忽略了自己在練習的時間，所以感覺有些本末倒置，因此才想寫這篇旱地拔蔥，我還是趕快講講這個故事吧！之前，文化大學國術系，請我去為他們四年級即將畢業的學生做一次演講，其中我也引用旱地拔蔥的故事給他們作為一個勉勵，那一次演講雖是在下午，正是大家正累想睡午覺的時刻，不過還好，好像沒有人打瞌睡的。

其實，這個故事，我還很小，尚未正式進入武術領域之時，就已常常聽家父說這個寓言故事給學生聽，而且都是在新來的學生，第一堂課就講這個故事，以給大家做個惕勵與啟發，後來，我也學習父親的方法，每回有新來的學生，在第一堂課時我也會如法泡製，也說說旱地拔蔥的故事，但是這幾年向我一同來研究八卦掌的同好較多，所以我也就無法每次有新學生來，我就要講一次，所以也好久沒講了，剛好也藉此機會就再說一次吧！

當然，故事又是發生在很久以前，有一位對武術非常嚮往的年青人，而這年輕人或許有點像金庸筆下的人物郭靖，有一點憨直的感覺，有一回，他聽說了有一位俠客，武功非常的高強，使他心生嚮往，想去拜這位俠客為師，終於在一次機緣之下，他遇上了這位俠客，馬上就跪地磕頭拜師，試想，以前師父收徒弟也不是這麼隨隨便便就收了，而且這位俠客看到這位年輕人又愣頭愣腦的，當然也就不會收他為徒了，所以也就再三推辭。但是呢，這位年輕人實在也是不死心，每天陰魂不散的老是纏著這位俠客，到最後，罵也罵不走，打也打不走，實在也被他搞煩了，心裡想，一天到晚被煩也不是辦法，所以心想還是用個方法把他打發算了。有一天，這年輕人又來磕頭拜師，這位俠客竟然一口答應了，並對他說，我現在教你一步絕招，可是你要每天好好練習，年輕人一聽驚喜萬分，連忙稱好，並又好好的瞌了幾個響頭，其實這位俠客只不過是要打發他，而隨便應允便是了，但既然說出要教他一步絕招，但看他又笨笨的，真正高乘的武功他哪有辦法去學，剛好，地上有幾個石頭，那俠客就隨便蹲下身，雙手用扭轉的方式，將石頭用扭拔的力道，以腿腰再配合手，將石頭拔起，而再做個扭轉，並向那年輕人說，這一招就是武林中的一個絕招，叫做旱地拔蔥，因其動作還真有點像在拔東西的樣子，也不管是蔥也好，而那年輕人看那俠客拔起石頭的架勢，果然氣勢非凡，而且也很輕易的就將一個石頭就地拔起而扭轉出去，也使他佩服的五體投地，心想，師父果然教了他一招絕世武功叫旱地拔蔥，當然，這位俠客終於也就打發了這件事，從此也不受他的糾纏了。

自從這位年輕人學了這招旱地拔蔥之後，他就謹尊教誨，師父說要每天練習，而他呢，就依照師父所說，並模仿其用力發勁的樣子而日夜揣摩，因其要做生意之故，所以每天都要到很多不同的地方，所以在走路時，只要看到路上有石頭，他就會跑過去，依照所學的要領去做個旱地拔蔥，將石頭鈕拔而起，再扭轉而出，同時而且還高喊旱地拔蔥，以助聲勢。而且每天如此從不間斷，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起初他還從小的石頭開始練習，但隨著日月練習的精進，他練的石頭也是越練越大，當然身形也練得非常結實粗壯，可能就是八卦掌中的五形之象吧！石頭越練越大，發勁也越練越強，但他還是照著師父的話要每天練習。

時間也過的很快，許多年過去了，這可能有十幾年了吧！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去各個城鎮市集去做生意，這一回他到了一個市集，即使在遠處，也看到了前方圍了一大群的人，可說是擠的水洩不通，這時，他也心起好奇，到底大家是在圍觀什麼，層層的人群，可是以他紮實的功力，好像不用力的就擠到了最前面去，哇！一看不得了了，原來是他的師父在和一位武功極高的人在對決，兩人在較量之間，雖非達到風雲變色，日月無光，但因兩人功力極高，所以拳腳往來之間，往往也扣人心弦，兩人打的真是難分難解，這時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了，此時依舊是打的平分秋色，但時間一耗，年輕人的師父已表現出有些力不從心之感，對來手亦無法完全化解，不多久，果然就被對方狠狠的一掌打中胸前，當場摔倒於地，並口吐鮮血，這時對方卻不肯罷手，欲乘勝追擊，當一腳又要踹出之時，這位徒弟就立刻衝了出來，並大聲赫止，並連忙將被打倒的俠客扶起，並說，師父您先在旁邊休息，讓我來和對方較量較量，並直對著對方說，敢把我師父打傷，膽子真是太大了，說著就做出一副要比武的樣子。其實那位俠客，當時也搞不清楚怎麼會冒出來一個楞小子，還直稱他為師父，還為了他要和對方比武，或許他也被打暈了，實在不認識這位壯士，因時隔十餘年，這位當初的年輕人，因每天保持著他的旱地拔蔥，所以身形已不似以往之瘦弱，難怪會認不出來。話說回來，那位高手看到了自稱是俠客徒弟的人上來向他叫陣，他當然也是來者不拒，那年輕人一上場就高喊著旱地拔蔥，並做出先前講過那旱地拔蔥的動作，而那高手呢，只覺這小子憨憨的，好像只會這個動作，所以拳腳一出，招招都能打在那小子身上，小子被打倒了又爬起來，起來後，又是同樣高喊旱地拔蔥，又做同樣動作，因為這年輕人從來也沒接受過正規的武術訓練，所以他當然也不會化解或閃躲對方的拳腳，所幸他年輕體壯，還頂得過當時的拳腳相向，這小子的確也耐打，打倒了還是又爬起來，起來後又是一樣旱地拔蔥。這時這位高手心裡便起了疑惑，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？以他這個動作來看，好像是要抓人的頭似的，心想以我內力功夫之高強，不防試試看，這小子到底耐我如何，這時他就全身內勁一運，步法紮穩，就將頭往前一伸，這回機會來了，因這小子沒學過別的，所以旱地拔蔥的動作一直做，也抓不到對方的頭，這回總算有機會了，對方竟然將頭自己送上門，他二話不說，一個箭步就上去了，當然，還是邊做動作邊高喊旱地拔蔥，動作一做完，全場盡是驚呼之聲，此時，你猜怎麼了，他竟然將對手整個頭顱扭轉了下來，高手當場血噴而出，整個脖子就被他扭斷了，整顆頭顱就在那壯士的手上，此時大家都被嚇的驚呼連連，而他本人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，一位高手的生命就在他輕敵之下斷送了性命。這時滿手鮮血的他，跑去扶起他的師父，感謝他教了這手絕世武功給他，這時這位俠客因一直聽這壯士一直高喊旱地拔蔥，這才讓他慢慢想起以前那位愣頭愣腦，老是纏著他的那位年輕人，連他也想不到，一個這麼平淡無奇的基本功，卻能練出那麼深厚的功力，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！

以上就是家父錦園公，常說的旱地拔蔥的故事，這個故事不管是真的也好，或是虛構的也好，那都不重要，此寓言故事主要是要告訴我們，學功夫在於精，而不在於多，其實各門各派的功夫都有其優點，只要好好下功夫，那怕是莊稼把式，也能練就出真功夫。而所謂的名門大派，只是學了一大堆套路式子，功夫下的不夠，到最後也只不過是花拳繡腿。古人練拳就很能體會其中的道理，因以前人的比武並非只是拳腳相向而已，比到最後一定是以兵器來見真章，所以他們一定要慎選一門兵器而苦心練習，因此功夫高強者一定是以兵器見長，因為這兵器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東西。當然，因時代的演變，大家也把兵器放了下來，而多以拳腳較量，當然這只是比試拳腳功夫，但拳腳的比試，有時規矩太多，有時又因身材大小的不公平，想想羽量級的和無限量級的比，當然也就吃虧了，但是以前人的比武，不講規則，不論身材，只要兵器在手，誰也不怕誰，畢竟那個時代過了吧！我們練武還是求個健康快樂吧！

在旱地拔蔥的故事中，我們得到的啟發就是練功夫在於精，而不在於多，我現在再以本門的八卦掌來做個簡單啟示。其實在本門八卦掌的練習中，式子招數套路實在算是蠻龐大的，還又有許多兵器，難道每一式都要花那麼多時間去練嗎？答案也可以說是否定的。除了基本樁功每日需勤加練習外，其實式子是一通百通的。我就再以地支八卦六十四掌再加以說明。在練習六十四掌中，萬一上下手都練的話就有一百二十八掌，這一百二十八掌，你一天中又能練多少，所以以基本的六十四掌來說，每一掌練到非常純熟那是最基本的標準，平常我們在練習時，是每個式子各練八次到十二次左右，這是視每個式子的長短而定，當然在練習的過程中又可分許多種方法來練習，今天我們就不討論這個了，不然又要說一大堆。除了每式都能很純熟的練出之外，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你最好在六十四掌中，挑出一掌做為你的絕掌，也就是說你要特別去花時間去專門練這一掌，真的，只要一個式子練過的話，真是一通百通，又可觸類旁通，舉一反三，否則徒練一堆式子，也只不過是所謂練套路而已，並不會有什麼真功夫，而且練出來的重點與精髓也將體會不出來，因為在八卦掌六十四個式子中，真的只要將一掌練到有體悟，那麼其他六十三掌你也會在很短的時間中練的一樣好，就猶如我們練習書法一樣，一開始一定是練習基本筆劃，這就像我們練基本功操一樣，練到一個程度，就開始寫字了。一般開始練習寫字，也都以永字作為一個練習的開始，因為永字中，就包含了八大筆法。只要每天苦練此字，直到寫到非常完美，從字體的結構，筆劃的表現，都完美無缺了，你再叫他去寫別的字，相信有了這種基礎後，再寫任何一個字，到時只不過是教他這個字怎麼寫而已。而且寫出來的字，也一定是有一定的程度。我們練拳的道理，就是如此。一開始也不需要去臨摹所有的字，等於我們不需學太多的招式，只要把一個式子練到爐火純青，到了最後，只是學式子的套路而已，那就非常快了。而且即使是剛學的掌法，你一樣也可以練的很好。

以前形意拳大師郭雲深，半步崩拳打遍了天下，他只要跟人比武，用的就是崩拳，對手也知道他用的就是崩拳，可是就是拿他沒辦法，那是因為他把崩拳練入化境，所以能得心應手。以前在看家父練拳的時候，平時除了練轉掌外，在練地支八卦時，我所看到的只有一掌，那就是第一掌，開手掌，也就是開掌。每天練的就是開掌，除了在教學時有練到的掌法外，在他的練習中，每天我能看到的就是開掌，還是說我們尚未起床前先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，因為父親以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大概早上四點多就開始運動，在看父親練開掌的過程中，真能使你讚嘆一個簡單的開掌，竟能練出如此的威力出來。在完美的架勢中所表現柔中帶勁的那種力道，真是讓人嘆為觀止。尤以雙掌撞出的那一剎那，雙腿運力而蹬，整個身體往前而出，而又出的自在協調，恰到好處，將整個柔身兩個字又表現的淋漓盡致，所以在這種整勁發出時，雙掌的威力是非常強大，只看那雙手好像是震抖而出，套句棒球術語，就是尾勁強勁。所以父親練開掌的一幕，隨時都在我腦海裡頭，可能是我資質愚笨，加上功夫可能也下的不夠，所以表現出來的，我想不及十一。另外，我想談談我祖父吳公輝山，當年祖父之功夫，據父親所說，內力十分驚人，尤其專練類似八卦掌六十四式中的雕掌，在練習的過程中，只要一發力，週遭的枝葉都會被震的抖動。冬天在室內練習時，只要雕掌運力一發，整個布門廉也會被震的抖動起來，無怪乎，當年大庄子老家，一匹發了瘋的馬，能被祖父用一個雕掌就把馬打倒。另外，祖父吳輝山又專練指力，其指力可能是類似少林大力金剛指之類的吧！祖父隨父親來台時，已七十餘歲，其武功事蹟在我出生的竹東二重埔鄉下老家，只要年紀稍長者，大家都非常清楚，因祖父非常喜歡小孩，所以也常和當地的小孩玩耍，他常常雙臂一伸出，兩手就可吊好幾個小朋友，祖父又以指力出名，所以當地人有時在好玩之下，會請祖父小露兩手，祖父每每就伸出一手，食指與中指分開，然後鄉親用手掌握住，但怎麼樣，這兩跟手指你都無法將他合併靠攏。另外祖父只以食指及中指夾住鄉下人種田的鋤頭，很輕易的就可將之夾起，可見其指力之雄厚。另外當地人還說那老人家會輕功，其實那也不是什麼輕功，只是身手矯健，借力使力，身法靈活而已。在祖父八十餘歲時，身手還是如此靈敏，遇見高牆時，只要雙腳用力一蹬，單手一抓，便可一躍而過。所以他進出家門時，常是躍牆而過，所以當地人都說他會輕功，或許這也是一般所謂的輕功了吧！其實祖父及父親的武功事蹟多不可數，再說的話，可能會被大家說我亂吹亂蓋，胡說八道，萬一大家還有興趣聽，容我下次再說說其他的軼事吧。

旱地拔蔥這個寓言故事，相信大家看了之後，定當有所省思。那就是功夫真的是要求精不求多，只要好好對自己喜歡的一門武術著實的下工夫，相信一定有所助益，最後，再提醒大家一點，即使你功夫再高時，可別犯了輕敵的毛病喔！